饶是褚曜知道自己主公一向直白,却也没想到她连这种问题都如此直白,脸上满是认真。他只得沉思:“论实力,二人相差无几;论才能,也难分胜负。只是——”
褚曜顿了顿,压低声音。
“圆圆毕竟是北漠异族出身。”
倒不是褚曜在意这点,若他在意也不会跟魏寿走得这么近,但如今的康国会在意。魏寿可以担任大将军,但绝对不是为首的那个。日后与北漠交战,魏寿的出身可能会成为隐患。从理智上,他二选一会选择褚杰。
沈棠这边没有发话。
褚曜又道:“圆圆的软肋太明显了。”
金蕊是魏寿软肋。
既然褚曜可以用金蕊掣肘魏寿——尽管是金蕊自愿,再加上褚曜一手策划斩断了魏寿的所有退路,让魏寿不得不背叛郑乔,但外界不知其中弯绕,他们只知自己看到的。自然会担心魏寿会被同样的手段掣肘,继而背叛沈棠。让魏寿为首,不是明智之举。
日后与北漠交战,北漠极有可能用魏寿之事做文章,挑拨信任危机。即便主公深信不疑,但底下的兵卒却不会各个都听。万一哪里环节出差错,便是一失足成千古恨。
褚曜不敢赌这个未来。
他宁愿魏寿稍次一些。
沈棠道:“所以,你中意褚杰?”
尽管褚曜表态说对褚杰的心结彻底打开,但沈棠有点小心眼,她还记着那点儿陈年旧怨,也担心褚曜的释然只是表面,这么说只是为了维持平衡,其实内心还在伤心。
公事上,沈棠能做到一碗水端平。
私事上,她还是偏心,也会小小任性。
褚曜摇头:“他也不是最好人选。”
沈棠打起精神:“说来听听。”
褚杰不管是实力还是资历,甚至是带兵经验和军中威望,他都不输任何人。他带着兵马部曲在苦寒之地,咬牙镇守永固关多年,算得上根正苗红,而魏寿却是中途加入的北漠异族武将。两者比较,褚杰的优势连沈棠都挑不出错,褚曜却连他都不满意。
莫非有自己不知的隐情?
褚曜道:“他自己怕是没这份心。”
褚杰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魏寿的野心和上进心,人家守在永固关是为了报答陇舞郡前任郡守的救命之恩。跟十乌的仇怨日渐加深也只是因为你来我往地干架,没血仇也干出了血仇。褚杰只想搞十乌,其次就是让帐下兵将能过上好日子,再其次就是修炼。
其中并不包括成为谁麾下大将军,掌握多少兵权,更别说让他当大将军之首了。
沈棠:“……”
褚曜又道:“其实赵大义也不错。”
沈棠摇摇头:“实力还是缺了点儿,怕是压不住人。若是三年前,大义是不二人选,但如今我们扩张兵力,底层军士扩增不知多少。熟悉亲近大义的还有几人?”
武胆武者是实力为尊的个体。
他们尊崇强者,也只信服强者。
赵奉来得有些晚了。
最重要的是——
沈棠揉着眉心轻语:“大义与公肃他们是穿一条犊鼻裈的过命交情,公肃拜少师,礼部尚书兼领军器监,善孝监察御史兼领太常寺……若是再让大义拔得头筹,这就不是重用他们,是将他们架在火上烤了,说句‘捧杀’都不为过,日后不知要招来多少记恨和明枪暗箭。于情于理,不能这么做。”
褚曜闻言,心中满是欣慰。
“主公思虑周全,这确实要考虑进去。跟待都城相比,大义更喜欢盯着边境。既然这是个烫手山芋,主公不如自己领了?”
沈棠:“……这我倒是没想过。”
其实这也是最稳妥的办法了。
她帐下能担任的三员武将,各有各的问题,推出去都不合适,而她自己都符合。
解决了头名,剩下的就简单了。
褚曜道:“兵制,主公打算如何?”
这个问题有些敏感。
主公没在昨日顺势安排,其中定然是碰到了麻烦,一直举棋不定。但刚刚又发愁褚杰和魏寿二选一,应该是有些眉目了。褚曜猜想没有错,沈棠还真有了大致的计划。
沈棠道:“我此前看了不少的情报内容,哪一种都割舍不下,各有优劣……”
说着她找出一本写满笔记的书简。
褚曜一目十行,看了十几息才合上。
沈棠继续道:“出身大族的武胆武者都有自己的私兵部曲,于康国而言是一颗颗没上保险的炸弹,随时都有炸开的可能。他们或许危及不到整个康国全境,但地方的小摩擦却不可避免。两个村落都能因为一口井,将仇恨延续上百年,时不时械斗,更何况逞凶好斗的武胆武者?一旦结仇就会动手,一旦动手就会将事态升级。一方找亲朋旧故助阵,一方找族老乡亲加盟,打着打着就会失控。私兵部曲要想办法慢慢取缔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