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片落叶(1 / 2)

与秋 七宝酥 1214 字 2023-09-22

直至结束他们都没有接吻,有时情绪迭顶过快,前奏反倒显得多余。床单上似落了场来势急乱的夏雨,水痕遍布。

卫生间里也在下雨,是季时秋在淋浴,出来后,男生顶着一头湿漉,像刚下过水的德牧。

他没回床上,拉开窗户吹头发。

吴虞支起头看他:“感觉怎么样?”

季时秋斜来一眼:“什么怎么样?”

吴虞问:“不想听听我的评价么?”

季时秋的刘海在山风里簌簌动着:“你已经评价过了。”

刚刚在床上,吴虞并未说话,无非是泄出些不堪入耳的动静,但季时秋这样消遣她,她偏不就范,故意问:“我评价什么了?”

季时秋不想在这档子事上多做纠缠,遂不作声,揉揉不再滴水的头发,他套上衣服:“下楼吃饭了。”

林姐的饭桌上多了个陌生男人,据介绍是个村里的鳏夫,先前在县城里的中学当音乐老师,后来车祸伤了腿落下病根出行不便,不到四十五就退休在家,提前过上种地养老的安逸日子。

林姐亲近地唤他“老郑”。

吴虞接过林姐盛来的晚饭,挤眉弄眼,瞧得那老男人都面红耳燥起来。

林姐扬高饭铲作势要打她:“什么德行,就许你有男人?”

吴虞仍是笑,问老郑:“你教音乐,你会什么啊?”

“钢琴,口琴,都会。”老郑从裤兜里摸出一管银色口琴,抬眼看林姐:“我今天刚好带来了,她说要听歌。”

林姐顿时埋低脸。

吴虞搭腮:“吃完我们能一起听听么?”

老郑说:“当然了。”

林姐去锅炉边夹出一盘烤好的黑芝麻馅饼端来:“快中秋了。我做了些月饼,你们要吃就拿。”

又招呼季时秋:“小秋你多吃些,爬了这么久的山,要多补充体力的。”

吴虞乜他,态度闲闲:“他体力好着呢,取之不尽用之不竭。”

林姐和老郑俱是一愣,又不约而同地静默。

而一直闷头吃饭不插话的季时秋终于掀眼——这一眼颇罕见,能跟“瞪”这个形容沾上边,也让他从认识后就惯常阴郁的面孔多了几分生命力。

“吃饭,吃饭。”林姐和气入座。

饭后,老郑特意漱了口,坐到门口台阶上吹口琴。林姐指名要听《月亮代表我的心》,他提早在家练习过两天。熟悉流畅的旋律从男人口唇齿间溢出,飘荡在静谧的小院里。

皓月当空,将草荡映成雪野。

林姐挨靠在他身旁,轻轻伴唱:

“你问我爱你有多深”

“我爱你有几分”

“我的情也真,我的爱也真”

“月亮代表我的心”

吴虞坐得比他们低一级,侧耳倾听少晌,她乘兴拿出手机,想为他们摄像。林姐害臊,连连摆手说不准,吴虞偏不就范,两个中年人也就允了。听到至情处,吴虞跟着哼起来。

两道粗细不一有高有低的女声织出意外动听的和音。

一曲终了,吴虞捧场拍掌,叫老郑再来一首。

中年男人笑不拢嘴,关心起全程闷声不语的季时秋,同吴虞说:“你男朋友想听什么?”

吴虞说:“他不是我男友。”

竟不是一道来山里旅游散心的小情侣,老郑心奇:“啊?那他是什么啊?”

吴虞望着圆月挑眉,轻声回:“谁知道呢。”

她转头问季时秋:“你是什么啊。”

季时秋瞥向她,月色里,女人眸子清亮,直勾勾地瞧着他,用只有他俩能听见的声音重复:“我不知道啊,你知道吗,你是我的什么?”

季时秋心跳不自觉加快。

她的目光是一种纯黑色的酸液,被久久注视,胸口就有腐蚀般细微的刺痛。

他抬手捏住她下巴,拨弄关节玩偶般,硬生生把她脸反转至一边。

吴虞低笑。

秋夜的风无故燥热。季时秋摸了摸鼻头,发觉那里竟已汗湿。

临睡前,吴虞靠坐在床头玩手机,回味那些上了年纪的老歌。

季时秋晾晒好衣裤,回到桌边坐下,半晌没动静。

吴虞挑眼,发觉他又在看那张合影。

“你出来怎么不带手机,”她与他搭话:“不无聊么。”

季时秋摩挲相片的手一顿,将它收回抽屉里。

吴虞又问:“怎么不看我送你的画,还是……在我面前不好意思?”

季时秋胸口浮动一下:“没什么好看的。”

吴虞说:“没什么好看的,也没见你路上扔了,反正没花一分钱。”

季时秋再次拉开抽屉,真想立刻把它拿出来从窗口丢掉——但几秒后,他缓缓将抽屉推回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