司马防负责盘问王凌,杨彪盘问王昶,两人的卷宗送到了张谦面前,详详细细记述了十几页纸,虽然细节上不完全一致,可也没有冲突的地方。
血诏是在刘协中剑后写下的,不仅没有写完,更没有盖玺,不过这倒多了几分真实性。
至于曹丕为什么要杀刘协,王凌王昶也不知道,不过王凌猜测说,是因为曹丕命不久矣,为了避免他死后天子生乱,所以将其杀害。
看上去,还挺有道理的。
“你的意思是说,曹丕活不了多久了?”张谦问道。
“即便曹丕衣食无忧,他的身体也撑不了一月,此时他在逃亡路上,颠沛流离,绝对坚持不了十天。”曹丕死的时候,王凌已经发动叛乱,所以他并没得知曹丕的死讯。
“曹贼残杀天子,死有余辜!”司马防和杨彪掩面而泣,他们对刘协未必有什么忠心,不过对于传承了四百年的汉室多少是有感情的,所以倒也不是完全作假。
“二位营救天子有功,此番更是带出天子血诏,功在社稷,先前无礼,请二位恕罪。”张谦开口道。
“我等未能救出天子,已是死有余辜,此番带出血诏,只能算作将功折罪,不敢当侯爷如此大礼。”王凌和王昶对视一人,知道张谦开口,刘备面前这一关算是过了。
张谦点了点头,“孝直兄,麻烦你去看望一下主公。”
法正知道,接下来,就是当众揭示天子遗诏的时候了。
片刻后,法正出来汇报,说刘备惊闻噩耗,急火攻心,此时身体多有不适,医官华佗不建议他见风。
法正话音刚落,刘备就在医官和侍卫的搀扶下露面,“天子死于贼手,备岂能因一人之事而耽误国事?”
“刘皇叔公忠体国,老朽钦佩。”
“汉有皇叔,国祚不衰。”
果然,司马防和杨彪两人,没有一口饭是白吃的。
王凌见到刘备转瞬间已经多了许多白发,脸上更是憔悴不堪,所以也没有顾及礼仪,直接打开了天子血诏:
“朕年幼即位,逢天下剧变。董卓首难,荡覆京畿,曹操阶祸,窃执天衡;皇后太子,鸩杀见害,剥乱天下,残毁民物。朕蒙尘忧厄,幽处虚邑,虽有效太宗涤荡诸逆之心,却苦无重整山河之能,万方糜烂,罪在朕躬。”
既然承认了诏书的真实性,那无论张谦,还是重病的刘备,自然都得跪倒在地。没有五谷六畜已是不敬,若是这点礼仪都没有,未免也太不把天子放在眼里了。
张谦摸了摸下巴,他倒觉得这诏书真是刘协自己写的了,因为他居然不要脸的把自己跟汉文帝做对比。
《论语·尧曰篇》有曰:“朕躬有罪,无以万方!万方有罪,罪在朕躬!”
而汉文帝是第一个说出“天子要对天下的灾祸和百官的过错负责”的皇帝。
《史记·孝文本纪》记载:十三年夏,上曰,“盖闻天道祸自怨起而福繇德兴。百官之非,宜由朕躬。今祕祝之官移过于下,以彰吾之不德,朕甚不取。其除之。”
张谦是穿越之后苦读才了解汉文帝的过去,他觉得刘协还是不要乱碰瓷的好。
不及张谦多想,王凌继续念到:
“幸有帝胄之后,左将军名备,起于黄巾,受朝爵秩,奉辞在外,屡破凶逆。今贼寇辟易,然朕不幸殁于外途,良臣有援,苦于时短。朕念及祖宗疆土,神器不得更易,故临终泣血以书,传皇位于备——”
“备”字只写了一半,剩下的,只有鲜血染红的一点。
王凌诵读之时,众人皆俯首哭泣。
唯有张谦,低着头不为所动。甚至在想,这后一半,绝对是王凌编造的,刘备若是接受了这封血诏,就得接受一个先帝钦命的“良臣”,横竖刘备是不亏,但王凌绝对赚麻了。
“臣当时有心背负陛下离开,可惜陛下自知伤重,陛下言称,刘皇叔因为顾及他的性命久久未能攻破曹丕,所以既是感动,又颇为自责。这封血诏便是陛下襄助刘皇叔一臂之力的。”
刘备没有回应。
满堂只有哭泣声,一个个捶胸顿足。
“陛下,臣等无能啊!”
“臣等该死啊!”
片刻后,法正匍匐走到中央跪下。
“臣法正请主公上顺天意,下顺民心,登帝位以发王师,号天下以讨逆贼。”
张谦瞥了一眼法正,心想:不愧是你,法正,庞统不在,这首劝的功劳没人抢的过你。
法正说完后,王凌也把血诏举过头顶,然后跪倒在法正身后,“请刘皇叔奉天子遗诏,登基称帝,延续汉祚。”
司马防和杨彪两人也紧随其后。
刘备不为所动,许久后才嘶哑的说道:“天子不幸崩殂,闻此噩耗,我已经心力交瘁,无心料理他事,但为人臣子,自当竭忠尽智,备何德何能,绝不敢擅加尊位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