司洸隔着老远便看到了那桃色的倩影,她手执绿芽色团扇,慢慢扇着风。
发髻后斜插的珍珠颤枝金步摇,随着她的步态缓缓摇动。
莹润的珍珠一动一颤,叫人舍不得移开视线。
不知道她是何种表情在看着亭中的人。
司洸在江神聆面前停下,她乖顺地低着头,垂着眼,纤长的睫毛微微翕动。
他驻足片刻,周围的人抬头偷偷打量他,但她始终没有抬头。
人多羞怯,他可以体谅。
司洸朝凉亭走去,“你们好兴致啊。”
江神聆看他走开,默默地吁了口气。
她看着司洸的背影,往后一小步一小步地退,直到彻底退出锦鲤小园。
司泓快步走到曲折石桥上,将司洸拉到石桌边,“洸哥哥,你快来帮我参谋参谋,我要输了。”
司洸皱眉看向棋盘,指了一处。
指完,他回头状似无意地扫过人群,没看到那抹桃色的身影。
他来了,她倒走了。
司湛落子,看向又开始拉司洸衣袖的司泓,浅笑道:“不如你与洸哥再起一局。”
司泓:“先下完这局,我想赢。”
司湛拿起茶杯,在饮茶时抬眸往外看了一眼,片刻后目光落在荷团上。
司洸收回的目光也看向池塘,“荷花开得正好。”
“是啊。”
在司泓的催促下,司洸兴致缺缺地替他对弈。
很快,司泓的局面加速走向颓势,他气道:“洸哥哥,你为何要乱来?还不如我自己来呢。”
“你来吧,我去别处看看。”司洸立刻丢开棋子,转身往亭外走去。
“诶,哥。”待司洸走了,司泓收起佯装的怒色,小声说,“我给洸哥哥准备了一个惊喜,待会儿他保准会谢我。”
司湛:“什么惊喜?”
“他喜欢的周姑娘,不在长公主的邀请之列。我找朋友带她来了。”
司泓让侍从收拾棋盘,“我们再来一局。”
司湛想起那日司洸召他去东宫,对他说自己已经无意于周氏,“你可能好心办了错事。”
“错事?”司泓笑起来,“前些年,他为了周姑娘,敢违背圣意,跑去国子监读书。今年春末之时,两人还私下传着书信。”
“我看,如今是在闹别扭。”
日头渐高,司湛也没了对弈的心情,“不下了,去宴厅吧。”
***
正午,寿宴开始。
丝竹声悦耳,堂中舞姬甩着艳红的水袖,跳着欢快的舞曲。
男女分席,江神聆跟着母亲坐在一起,待父亲举杯向慧敏长公主贺寿时,她们也站起来一同敬酒。
江神聆举着酒杯,眼神睇向左上方的位置,想给司湛打眼色,一会儿寻个机会私下见面。
但司湛正低头夹菜,她反倒与司湛身旁的司洸对上了视线,司洸点了点头。
江神聆眸光微颤,连忙望向长公主。
她随父母一起说了两句祝词,喝完杯中酒,含笑坐下。
江神聆坐下时,余光瞟到司湛抬头了。
偏偏司洸还看着她,她只好夹起一片炙羊肉塞进嘴里。
吃完两块肉,她刻意东看西瞧,假装方才对视的目光只是无意之举。
江神聆不敢做得太过,毕竟那日她还答应了司洸,万寿节的时候向圣上献礼。
她心下焦虑,一是不知司湛考虑得如何了。
二是不知那日司洸叫司湛去东宫,两兄弟聊着聊着,会不会发现她在其中两头欺瞒。
实在是叫她如坐针毡。
慧敏长公主开心,不断举起酒杯让大家一同饮酒。
喝完三杯佳酿,江神聆雪颊酡红。
司洸站起身,向长公主敬酒,又说:“姑姑,我叫了戏班子过来,姑姑上次说得那出《天仙配》,我让他们重新排过,添了两处新戏。”
慧敏长公主笑道:“叫他们上来,我现在就要看。”她又说,“待会儿午宴结束,你可别走。”
她又指了一些人,“你们都留下来陪我打马球。”
司洸应下,又说起幼时曾得长公主照顾,两人忆起过往,多说了几句。
司湛在哥哥与姑姑说话之际,看向江神聆。
他不擅饮酒,但既已来了,又坐在姑姑身旁,若在举杯共饮时不饮,会让姑姑不悦,也会吸引其他人的目光。
他不喜欢让人过多地关注他,便也陪着长公主喝了好几杯佳酿。
在酒色浸染下,司湛浅色的唇多了两分血色,沾了酒气的双眸似薄雾中浥露的新竹。
江神聆的眼里挂着酒气浮上来的濛濛,骤然抬头与司湛对上视线,她心口百转千回的愁绪都化为了一抹淡笑。